我愿做一株有心跳的木棉
我愿做一株有心跳的木棉
我想变成一株有心跳的木棉,扎根在边防的某个角落,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身边有一株苍郁的胡杨。
胡杨是我的老友,是鸟雀的家,而我是鸟雀的乐园。
我要早早地醒来,在吹响起床号的哨兵苏醒之前,在边防线遇见阳光之前,我要看着地平线亮起一道鱼肚白,看着橙红的太阳突然从天边滚出来,烫红了一大片云彩。营里圈养的老牛一大早就啃着边栏的木桩,天边的孤雁划过,留下大片的空白。
为什么不去当一株城市里的木棉呢? 在城市里,高高地踮起脚,比居民楼还高,我能看见柴米油盐,世间冷暖。但是我选择了在荒野里挺直身板,开出火红的花,静观流云,在雷雨中屹立,一年又一年,在我的周围生出一个个新的我,与胡杨做伴,与绿营相对。城市里过于嘈杂混乱,不如荒漠那样线条简洁明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古诗词里的山河简笔画,更加符合我和胡杨的粗犷简明。
有心跳的生命是有思想的,我的心向往绿色的军营。我不安于城市公园充沛的水分、赞叹的游人、精致的修剪。更何况我还有胡杨为伴,虽然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像我一样火热的心脏。
不知何时,军营里出现了一个小男孩的身影,他活泼机灵,像是刚从巢穴里飞出的白鸽,常常在军营周围长时间地奔跑,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我为这一新生力量的出现而狂喜,我爱他自由奔跑的模样,就像我热情的花朵,就像我拥有一颗火热的心脏!
啪,我抛下一朵开到恰到好处的花朵,想要纵身投入他的怀抱。但不巧,那一小团火落在了他小小的脑袋上。他一愣,扬起好奇的脸,看到了我,还有我的胡杨。他靠近了我,摸了摸我挺拔的树干。像是尝试着要环抱我一样,他小小的身躯依靠在我身上。真近啊,近到可以听到我们的心跳同频共振。
哦,十分抱歉,我为那朵被热情冲昏头脑的花朵向你道歉。但我不能动,我无法伸出开满花朵的手去摸摸你的脑袋,也无法开口说些什么来安慰你。如果可以,我愿意用尽我一身繁花,酿一瓶边塞最甜的蜜送给你。
小男孩像一只欢快的小雀,跑回军营中拉出一对绿色军装的男女,手舞足蹈地述说他遇到了一棵有心跳的木棉。
“那可是一棵老树了,在我们扎营前就扎根于此了”。
胡杨和我都很喜欢这个小男孩,每当他从我身边的小路上经过,都会扬起可爱的小脸和我们打招呼。我们和风小姐商量好,小男孩向我们打招呼的时候,请她来拉拉我们的手臂,做出打招呼的样子,好作为对孩子的回应。
小男孩一天天长大了。
他和其他孩子一起,背上书包,排着整齐的队伍上学校。没有父母的监督,但军营生活的耳濡目染,让他们的队列打小就有模有样。
我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他不再围着我和小伙伴嬉戏打闹,不再对着我拳打脚踢,只是偶尔在放学回家时在我脚边坐坐。他说着学校的故事,我在有风的日子摇晃着树叶为他吟诗。
少年上了大学,去了另外一个城市。离开的路上,我把拳头大小的花朵打在他身上。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或者说会不会回来。我只是固执地希望他能记住我,记住有心跳的木棉和我身旁的胡杨,记住我们心灵相通的感受。他自可以飞向更广阔的天地,而我将永远扎根于此,做永远的守巢人。
不知看过多少轮日月东升,经历了多少花开花落,在这里时间总是被拖得很慢,相似的景致,规律的作息,周而复始。
突然有一天,我看到一个熟悉而又模糊的身影向我走来。与他相伴的还有许多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的少年。我细看那个曾经的少年,现已成长为目光锐利,言语铿锵的男子汉。
不一会儿,迎出来一对男女,他们已经褪去戎装,但步态仍可见军人之姿。他们也可以选择回到故乡,回到城市,逃离荒原的枯寂。但这里已经是他们的家,是他们扎根的栖息之所了!而现在,他们的儿子,胸怀抱笔从戎志,回到他开始的地方,成长的地方,接过那面红旗,那杆枪!
我的心剧烈颤抖着,作为一棵树,我是幸福的。岁月流年间,我看见男孩的成长,看见军营的传承,我看见几十年始终如一的坚守,并且因为坚守而对这里产生了无法割舍的感情。一代又一代,以此为家。!
后记:“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朽!”描述的便是胡杨。沙漠中胡杨就像生命的河流,因为只要曾经有河水流淌过的地方,就会留下胡杨的印记。黄沙莽莽,荒原苍苍,他们扎根深处,竭尽所能。军人也是这样,即便是在最艰难的地方也可以扎根。漫漫边防线,总有军人忍受寂寞,戍守边疆。木棉、胡杨以其挺拔高昂的身姿常被视为军人的代表。当然,他们也希望有可爱的战友相陪。有心跳,有自我奉献的大义,有对祖国的深情。(一团十连 陈思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