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山外见青天
九重山外见青天
——九重山后是什么？
一轮红红的圆日，一条清清的江水，一个无忧无虑的姑娘。
午休时，身穿迷彩的我躺在床上，耳机里缓缓淌出这首歌《九重山》。
第一次听这首歌是在电影院。纪录电影《二十二》的主题曲。
这部电影的主人公是二十二位老人，她们经历过一段相似的苦难——被迫成为慰安妇。这是一段沉重的历史，那些曾经正当青春年华的少女没有任何选择的被撕碎在凄冷的夜风中。她们都是战争背后鲜血淋漓的代价。
可歌声里没有宣泄，没有斥责，没有苦痛的回忆。
舒缓的调子倾泻出耳机，漫上人的心头，给那处柔软轻轻一击。
我眼前朦胧间仿佛有一个少女，她正坐在田埂上，脸庞迎着落下的夕阳，眼里挂着莹莹的泪光，黑色的眸子仿佛一汪深潭，装下了人间所有的苦难。经历过最浓稠的黑暗，可少女还是哼唱着希望的歌谣。
她望着远方的山，一座、两座、三座......九座。
九重山的背后是什么？
或许是没有苦难的和平的大地吧。
“米海越空越好耍，只愁命短不愁穷。”
这是对生命最浓重的爱意，浓重到能忽视这世界所给予的一切苦痛。
纪录片里有位老人，笑盈盈地弯着眼：“这世界真好，吃野东西都要留出这条命来看。”
她经历过怎样的过去啊。走到生命的终章，她却还能微笑着告诉我们，这个世界真好。老人已经放下了许多，她仍然热爱这个世界，她仍然在看这个世界美丽的样子。
眼噙热泪，我明白，不需要强烈地斥责，活着，好好地活着，就是对苦痛最有力的复仇。
“出门人笑我也笑，回家人笑我忧愁。”
支持着苦痛中挣扎的人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记得那位老人的笑与泪。她笑着说自己现在的儿孙有多么孝顺，她笑着说自己现在的生活是多么幸福和平稳。但她提到自己的丈夫时，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下来。
“他不嫌弃我。他让我回来好好过。”
那一刻我也很动容。苦难来的很快，没有人有机会和时间做出选择和考虑。一切都是被动的。当她从苦难里挣脱，她最怕的从来不是邻居的流言蜚语，而是家人的冷眼与排斥。她害怕自己丈夫的不原谅，她害怕自己失去唯一可以避寒的温暖所在。万幸，她们的家人大多是明白的。明白这一切是她无法选择的，这一切是他人施加给她的灾难，不应该由她来受屈辱的恻目。家人的理解，支撑着心碎的人儿走过每个漫漫长夜。
“你讲你难我没信，我讲我难才是真。”
老人们很少提及自己的苦难了。她们在镜头面前说过太多太多次了。太多人打着帮助的名义戳刺老人的血痂。
老人们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展现着自己现在的生活。提及苦难，抹抹眼睛摆摆手，跳过去，不提也罢。
“一条江水去悠悠，一朵莲花水面浮。”
歌曲的最后，四分钟的结束。一切都从喧闹归于平静。老人们的名字也一个一个渐渐消隐，在最后的最后，我们能否停下匆匆的眼，留给老人们一个深情的凝视。
九重山后是什么？
是安稳现世。
歌曲结束，我起身，郑重地身上的迷彩。
都是军装，有人穿着它保家卫国，用鲜血换山河平安。也有人穿着它做尽丑恶，用枪炮换生灵涂炭。
遗忘，是这世间最残忍也是最仁慈的事。但是，老人们可以选择遗忘苦痛，我们应该选择铭记历史。
对错误的自省和改正才得以让世界不断前行，生生不息。然而令人扼腕叹息的是，错误的一方试图用时间冲淡所有人的记忆，冲洗掉自己十恶不赦的罪名。
当事人在等一个道歉，而他们在等着当事人的死亡。
我们又该怎么做呢？
唯有铭记，在真挚的歉意没有传达到的时候，这一切都不该被后人遗忘。
影片最后淡去消失的是名字，而不是历史。
我们要好好地记着，代他们看这美丽世界。（一团十连 何旻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