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部一等】一百二十八正步的成人礼

发布时间:2019-08-30点击次数:203
 

(一)

北京时间七点三十分,操场,军训队伍列队行进,他们的头顶,太阳热烈;他们的耳边,晨风温柔。

今天是军训的最后一天,他高擎国旗,站在了队伍最前方。今天,他作为团部旗手,要带领全团队伍,走过观礼台,接受检阅。

跑道从他脚下延伸,直到与远方的天际线相接。红旗在肩,家国在心,他仰起稚气未脱的脸颊,看着操场两旁的彩旗迎着南风飘荡,嘹亮的军歌乘风飞上云霄,最终,他的目光落在远方的观礼台上。

从观礼台的这头到那头,九十六米的距离,以每步七十五厘米的标准正步,要走一百二十八步。这一百二十八正步,只需走一分多钟,他却背负着一个家庭的光荣与梦想,走了整整十八年。

(二)

七点四十分,观礼台上,人头攒动,受邀检阅军训的家长,学生代表正在就坐。

他拄着拐杖,穿着自己放在衣柜里积尘多年的九七式军服,别着从不轻易示人的军功章,吃力地坐在了写有自己名字的座位上。二十多年前,他的同学正是坐在这里,在一片军歌嘹亮中,目送作为入伍大学生的他离开这座启真湖畔的校园,走入军营,献身国防。二十多年的时光匆匆从指间流泻,昔日同窗各奔东西,他也因为负伤而光荣退役。他凝望着操场那头列队行进,整装待发的大学新生,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多年前的那群年轻人,一样的心怀天下,一样的昂扬向上。今天,他的儿子也是这群年轻人中的一员,用汗水与辛劳浇灌的检阅仪式,是他最好的成人礼。

他突然听见拐杖滑落在地的清脆声响,他想俯身去拾起,但突如其来的刺痛,逼得他瘫坐在座位上。

他捋起裤管,暗红的血渍汩汩溢出;从军时落下的旧伤复发了。观礼台上人群熙熙攘攘,形成一道密集的人墙,瘫坐在座位上的他根本看不见前方的状况。他几次挣扎着站起,却都无功而返。眼看检阅仪式就要开始,他想向周围的人求助,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吐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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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五十分,藏区某希望小学,早读时间刚过,用几面矮土墙围成的简易操场上,刚下课的小学生如刚出笼的燕雀般奔跑。

她膝上枕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坐在操场的小木椅上,打开了大学校园网。天气正好,藏区纯洁的阳光穿过婆娑的树阴洒在她的肩上。三年前,她怀着“以真理为依归”的理想步入大学校园;两个月前,她又秉承“以天下为己任”的信条踏上了开往西藏的列车,来到藏区的小学支教;今天,她的弟弟又随她的步伐,步入了三年前她曾经走过的校门,踏上了她曾经挥洒汗水的跑道,在九月阳光洗礼下,迎接自己十八岁的成人礼。

她轻敲键盘,打开了校园电视台的军训实况转播。然而,电脑屏幕上,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黑和三个硕大的字“无信号”。

(四)

八点整,操场上的他听到铿锵有力的《义勇军进行曲》从广播喇叭中踏着整齐的步伐而来,观礼台上红旗招展,远处的教官正向他挥手致意。他知道,他的成人礼开始了。他深吸一口气,将枕在肩上的红旗往前一挥,迈出了一百二十八正步的第一步。他身后,是和他一样,渴望和这个学校无数灿若星辰的名字一起,迎着星光奔跑的追梦人。

同样是八点整,观礼台上的他铆足了劲,想要与旧伤做最后一搏。这时,一双有力的手搭在他的臂膀上。那是一个梳着干练中分头,身着白衬衫,长相斯文却又略带稚气的青年。“老首长,我来帮你一把。”借着青年的搀扶,他站起身,目光越过了观礼台上的人潮,望见了远处踏着正步前进的国旗方阵。金色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青年的脸上,他的军功章和青年衬衫上刻着的“为人民服务”的党章正熠熠发光。

仍然是八点整,上课铃声响起,树阴下的她盯着依然显示着“无信号”的屏幕,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端着电脑,催促着仍然在操场上嬉戏的学生进教室。忽然,屏幕上的信号有了微弱的一格,紧接着,一抹鲜艳的红色从原本漆黑的屏幕上喷涌而出,红旗背后,是一条军绿色的,洋溢着无限朝气的长龙。

(五)

他踢着正步走过观礼台,蓦然扬起头,在纷杂的人群中看见父亲挺拔的身影,如屹立不倒的长城,正高举右手,对自己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他注视着国旗方阵走过观礼台,对着自己的儿子敬了退役后的第一个军礼,电光石火间,他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天,他背上行囊,奔向远方……

她走进教室,把电脑放在讲台上,狭小逼仄的教室里,闪亮的电脑屏幕宛若来自天上的光。屏幕上,军容严整;屏幕前,藏区孩子的眼里闪烁着希望与向往的火苗……

一百二十八步的成人礼,一代又一代人的前仆后继,一个又一个家庭的薪火相传。为了家国明天的光芒万丈,我们永远在路上,永远热血沸腾,永远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