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中的回答
硝烟中的回答
“第三颗。”孩子趴在窗边，用这世上最纯洁的声音数着风中划过的最肮脏的罪恶。孩子极痩极瘦——战火纷飞的日子，吃饱，从来都是奢侈的事。
“别在窗边，快过来！”一个比那孩子更瘦的老人冲孩子喊着。孩子嘟嘟嘴，委屈地离开了那脆弱的屏障。自从上海失守，这里每天都能看见远方落下的炮弹。这小房子在风中颤抖，谁都不知道它哪天就会被撕碎。房檐上有一面红色的旗帜，格外耀眼，自由地在风中飘荡。
“爷爷，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老人叹了口气，摸着孩子的头，没有答案。
“爷爷，他们为啥打仗啊，那多疼啊。”孩子的视线又投向窗外，天边正划过第四颗炮弹。
老人抱起孩子，还是没有答案。
明天一早，他们就往城外逃。
“第三年。”女孩趴在窗边，用稚嫩的嗓音数着残酷的年月。
“别在窗边，危险，小心掉下去。”一个穿着和服的妇人急忙走过来，拉着女孩的手。女孩不情愿地离开了窗户，那扇被擦得亮亮的窗户。三年前，全民征兵又开始，哥哥从大学里被推上了前线。
“妈妈，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妇人擦擦泪，摸着女孩的头，没有答案。
“妈妈，他们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会不会流血？那该多疼啊。”女孩的视线又投向窗外，仿佛只要盯着窗户就能看到哥哥回家的身影。
妇人抱起女孩，还是没有答案。
明天一早，她们还要去领粮食。
1937年12月13日，南京。
战火没能等到他们逃跑。
敌人的军靴踏在地上的声音格外响亮，还有枪支砸上房门和子弹射穿墙壁的震耳欲聋都在一同谱写着一曲血泪演奏的交响。
老人反应过来，这座城沦陷了。望向窗外，一片狼藉。
他马上抱起了自己的小孙子，那个只有十岁的孩子。瘦小的孩子蜷在老人怀里，紧紧抓住老人的衣襟。老人把孩子塞进了地窖。
孩子哭着吵着不要爷爷离开。老人最后看了孩子一眼。
“好啦好啦，爷爷就出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你在里边千万别出声，也千万别出来。”老人红着眼眶。
孩子抽噎着强忍住哭声，点点头，蜷在了地窖里，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
老人弯下腰看着孩子，浅浅地用皱纹勾出了一个笑。
“乖。”
地窖的门关上，老人在门上覆满了稻草，又放上了一个空的竹筐。才又坐回了屋里，拿着一把菜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门外渐渐逼近的脚步声。
1945年8月9日，长崎。
核弹没能等到她们领最后的粮食。
早上四点，妇人就早早地醒来。她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安。望向那擦得透亮的玻璃，这座城大多还在沉睡，安静得像个襁褓中的孩子。
妇人扭头看看身边女孩的睡颜，轻轻地勾勒出一个微笑，帮女孩掖了掖被角。女孩朦朦胧胧地半睁开眼，伸手抱住了妇人。
妇人轻拍着女孩的后背，哼着童谣。
“乖。”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一天， 两天……
孩子在地窖里抓着自己的衣襟，流干了所有的眼泪，他没能等到爷爷，就像他没能等自己的爸妈。
孩子不记得自己在地窖里呆了多少天。他很听话，没有出声，没有出去。他吃光了地窖里仅剩的一点腌菜。终于，他推开了那扇门，推开了那个竹筐，推开了那堆稻草，抱住了爷爷。他楞楞的，木木的，走出了房门。
一切，一切，一切，都湮没在硝烟里。孩子看着天空，乌蒙蒙的，全是硝烟。孩子看着远方，乌蒙蒙的，全是硝烟。孩子不忍看自己的未来，怕那里也是乌蒙蒙的，全是硝烟。
他拼命地跑啊跑啊跑啊，却没有眼泪。
“为啥打仗啊，那多疼。”男孩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脚和脚边躺着的人。
爷爷不能再抱起他了，也再不能说出答案。
早上八点，一切，一切，一切，都湮没在那朵灰色的、大大的蘑菇云里，在风中飘荡。
那块擦得透亮的玻璃震得粉碎，再也没人能说出曾经透过它看到过多少希望。
女孩再也没机会睁眼了。她直到那声巨响前都在问妈妈：
“妈妈，他们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会不会流血？那该多疼啊。”
妇人刚张口，巨响就盖过了一切。只剩下核弹的风。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为什么要打仗？”
“那多疼啊。”
孩子们的困惑再无人解答，只有风还陪着他们。
不管是挑起战端的那一方，还是守卫国土的那一方，一场战争都太疼太疼了。
孩子在子弹呼啸而过的风中哭泣，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疼，还要打仗？那颗炮弹在天边飞了那么久，为什么还不被禁止？那些鲜活的生命都褪去了色彩，为什么他们还没意识到有那么多人死亡？
那答案，就在风中飘荡。
后记：
在《非攻中》篇里，墨子这样描述战争，“丧师多不可胜数，丧师尽不可胜计”，百姓“居处之不安，食饭之不食，饥饱之不节”。战争带来的苦难藏在树上的弹孔里，隐在孩子的眼泪中。
很幸运，我们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度。硝烟、战火，是存在于教科书上的文字。盛世安康，我们都在安逸中成长，那么，我们又为什么一定要军训，要去体验军旅生活呢？
我以为，军队便是一座堡垒，将人民、幸福、和平保护在同一片安稳的土地上。象牙塔里的孩子没有接触过堡垒外的世界，在高耸坚固的堡垒中，我们的眼里只有诗与远方。而军训，便是带我们站在堡垒坚壁的附近观览一遍。让我们切身地去体验军人的生活。我们可能只窥视到了军旅生活的一小部分，但仅这一小部分的汗水与艰辛便让我们刻骨铭心。只有当意识到和平守护的不易，对和平才会倍加珍惜。
愿世界和平，天真的眼里只盛欢喜，不见泪滴。（一团十连 何旻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