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8-09-07点击次数:136
          短袖T恤打底,扎进军裤里与肥大的裤子一并用皮带牢牢束住;又厚又硬的军装外套拉起拉链、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一颗;袖口、裤脚也都严格地扎紧了,裤脚处不见一丁点脚踝,而是统一的黑色长袜。

仿佛一层厚实的皮囊。

没有一个人不想痛痛快快褪下这层皮囊——烈日下训练时,这壳就是完整的桑拿房,温度在皮囊内一路攀升,汗水在皮囊内不间断淌下;好不容易走进树荫下休整,皮囊也要固执地攒着那一窝热气不舍得放开。闷得久了,整个人都像要在里面发酵、发臭、腐烂。

那时的我觉得硬壳般的军装是身体的监狱,而更本质的监牢则是我们身为参训学生、身为这十五天的兵必须无条件遵守的规则纪律、上级命令。命令是穿,则再累再热,没有一个人敢脱。

 

晚上回到寝室,迫不及待地脱下一层层军装粗鲁地甩在桌子上,如释重负地摆脱累赘了一整天的壳子。动作连贯地脱衣服、开空调、进浴室洗澡,出来时房里已经凉下来,再穿着薄睡衣喝一瓶冰牛奶。

神清气爽,宛若新生。

然而当我全身的皮肤贪婪地在凉爽的空调房里呼吸,当我仔仔细细地往脸上抹芦荟胶修复白天那几小时日晒。当我想到,军训之前我一整个夏天都不曾离开空调,当我发现我一热就疯狂地渴望吃冰、禁饮三天就开始想念咖啡奶茶。

蔡崇达的一句话很自然地跳进脑海中——“我们的生命多轻盈,都是被这肉体和各种欲望的污浊给拖住。”

也许真正的累赘皮囊不是军装,而恰恰是我们自己这一身——一身娇惯、一身毛病、一身食髓知味的各式欲念。热了要凉,渴了要水,一刻也耽搁不得委屈不得,生活太顺遂,娇养得我们所有欲望都成了理直气壮的怠慢不得的合理需求。

好像每个人心里对自己的忍耐和付出都有一根没什么弹性和耐心的弦,皮囊受了自己觉得过分的苦,心弦一绷即断,委屈和怨怼满溢出来。有了掉眼泪的,有了不满意安排而顶撞教官的,皮囊伺候得不周全,各种情绪全然按捺不住。

而让我们千般痛苦的军训,和我们所有的欲求对着干,热了渴了累了,偏要我们忍一忍熬一熬,直到我们发觉忍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直到熬光磨去我们的怨怼和娇纵。

蔡崇达对“皮囊”的解释是,“肉体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正如这一场军训,苦了肉体,却锻了精神。

我知道很快我们将脱去军装,但我希望那时,这场军训让我们能抵得住诱惑耐得住辛苦,别把肉体伺候得太好,只是用用健康的身体学习、生活、每天进步。我希望那时军装虽不在,但我们也将蜕去皮囊。

这是成长,这是新生。(一团二连 陶梦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