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秘密
烈日下，我们定着正步，任肌肉颤抖、阳光烤灼；暴雨里，我们踏着正步，任水花四溅、雨打风吹。八月的尾巴在几个5:00的闹铃中飞快地抽走，转眼就到了9月。
下午四点，当印有“浙江大学”字样的校车大巴停在路口，一个个小小的身影跳跃着跑下时，我心里有一瞬间的迷惑。9月作为开学季，早是我们初中之前的事。自高中以来，便再没有过这么晚开学。
教官的口令被孩子们的喧闹稀释，阳光尚微微发烫，斜斜地织在树上，渗出暖黄色调的绿。微风撩着绿簌簌作响，一股激流突然从胸口涌上脑袋：恍惚间，我看到了小小的、绑着马尾辫的自己在那绿上慢慢地走着，背着粉色的大书包，柔软的红领巾套在脖子上，咧着一口参差不齐的牙，和同路的小伙伴聊着天。那些日子里，无需忧愁，不必多虑，我的时间完全是“当下”的：喝完一碗外婆煮的绿豆汤，熬过一堂数学课，做完作业就玩会儿电脑。“未来”，在我的词典里没有解释。
而今的我，想到还剩一半的军训，半带气馁半存希望；想到军训后的大学生活，又是忐忑又是期待。我越来越多地思考“未来”，时常陷于彷徨和低落。
眼前穿着各色校服，或三五成群或由爷爷奶奶牵着小手的孩子们，用他们清澈的眼睛看着我们，不时有人模仿教官大声地向我们喊话，弄得定着正步的我们拼命憋笑、东倒西歪。羡慕，不需去思考“未来”，思绪那么简单轻盈；感慨，不可能再回到那样的年纪，那样无畏虚度。“我们都是魔鬼的不幸子民，这魔鬼就是精神。”自我意识一旦觉醒，便不断躁动不安、自我批判，又美又疼。这些，是身旁那些在人行道上奔跑的孩子们尚未感受过的。
但我们和他们，亦有非常美妙的契合之处：纯真和专注。你看那6个孩子围成圈，边走边玩着游戏，和气笑闹，旁若无人；你看烈日烤灼下的我们，仍能轻易地被逗笑，正步砸地，又都目光不移。
所谓成长，就是舍弃一些东西，唤醒一些东西，留下一些东西，再获取一些东西。
赫尔曼·黑塞在《荒原狼》中写道：“我饱尝人生的苦楚，但仍然感觉到富足和骄傲，以至于在最困苦的时候也可以活得像一位国王。”在膝盖、小腿、臀胯的僵硬和酸痛中，在每天5小时的睡眠和两万的步数中，当我们仍咬紧牙关、昂首挺胸、一丝不苟地踢起正步时，都微妙地、真切地体会到这一点。我想，在日后成长的道路上，这句话还会以各种形式得到印证。
军训，以筋骨的劳累，悄悄塞给我们精神上的礼物。放学的孩子，以意想不到的形式，提醒我们“查收”。这是只属于我们和这些孩子们之间的秘密。
这样想着，竟感到一丝宁静的喜悦。微风轻轻拆了阳光织在树上的线，明天又是崭新的。
（一团一连 徐以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