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已亭亭如盖矣
云散日出,正值三伏。骤雨忽至,你我岿然。烈日当空,乱蝉高树。军姿坚挺,汗亦涔涔。马路列队,热血生处。远闻番号,彼此心慰。训练暂罢,倚歌和之。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西瓜冰镇,热水熬煮。黑夜欢声,灯前笑语。烈日照我,莲心如许。
——改编自《明月照我,莲心如许》
关于军训,我能告诉你的全部,只有一片酷热。好像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而我们仍牵系在这片柏油马路上。日复一日,一入梦就是军姿,汗水肆意,微风沉重;一醒来就是和时间赛跑,二步三步,收拾行装。
我们的身影依旧在柏油马路边欹斜着,有种不言不语的忍耐,我见过它经日晒的模样,深红浅绯绛紫赭彤,万般滋味都点缀额头,可在这个关头,它并不恼,树冠葳蕤如内心铿锵,呈现出来的也只有默默无言的坚持,从身边经过,还忍不住要驻足观赏那落了一地如绿毛虫般的莲心。
只有清晨和傍晚可堪出门了。白天,风里都夹带着逼人的热浪。可是清晨阴凉消散的太快,再坚持一会吧。黄昏时候,大雁会自重重远山而来,红蜻蜓仍立在叶尖,而那只在蓝天下嗡嗡作响了一整天的航拍机,它会在夜里鼓噪。
夏天的汗水最美了,所有酣畅如同都系在我的周身,要点起一个念想,等一个最终的荣光,将它摘下。
我们追逐的那束光快要到来了,脚步声,跟口号、汗水都和在了一处。
我们的坚定在这些声息里更静了,像齐步走时的一二三四,平稳的让人动作间都悄悄把手脚放的更硬朗,还要做些什么呢?
将你的领花再固定一遍,将衣扣一一解开再扣好,平平整整的掖起袖与领。
很多个夜里,我也只是想,将脑海里那些浸满了苦涩和难耐的场景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又好像从未发生过的画面,说给你听,直到你的心叙渐渐平缓下来,我可以数着你的坚定,和夜色一般舒展开来,连回味都小心。
而在一个夜里,我好像已过完了一生。
我终归还是更偏爱单朵的莲花,却也想问问它,问问所有战士,是如何开出了不蔓不枝,亭亭净植的模样。
天气一日胜过一日的溽热,仿佛有一个不可见的透明罩子倒扣下来,暑气如蒸,都贴着它循环往复,训练的日子也不过是一场周而复始。
有时,我祈求雨,酣畅淋漓的雨,冲刷过所有经久的疲惫隐忍,让天地间的清气都滚滚而来,我要痛痛快快的,做一粒溃不成军的微尘。
可是,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从没有什么强烈的悲喜,能拯救困乏的烈日下的我们,我也不能打一个响指,就从现在走到一周之后。
消暑的方式,古往今来,千千万万,一一细数过去,都还是诚诚恳恳的平常信念,在不得已里养出了一点坚定,又从那点坚定里,种出了一丝清凉。
坚持,这个词,曾令我心存眷恋的惧怯着,它于我像一桩温存的冒险,并不知道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过后,能否养出一份来日里从容不迫的温润。可是,所有的可能性都值得珍惜,在那其中,希望与怀疑,长着一双孪生兄弟般的脸。将过分的期待与恐惧都轻轻搁下吧,烈日过后,凉风会来,荷花谢了,荷花会开,哪怕有一日我的这片荷塘也不见,这世上仍会有荷花年复一年。
我全部的努力,我们的全部努力,最终要完成一段光荣的旅程。
要跋涉过多远的水面?
我两手空空,用十五天的时间,摘一朵莲花,一步一步,砍去一身的枝枝蔓蔓,让自己一点点变得宽敞,好像终于与往日的我重叠,却不再需要去辨认一朵昨日开过的莲花。
这一刻,所有的莲花都是故交,与我相视而立,盈盈而笑。那些过往的问题,终于不需再问。将莲蓬摘下,剥开吧,我知道,那莲子微苦处,还有清澈如水的甘甜。
你会在太阳都落下山后,乘着月色而来吗?满船清梦压星河。
你要将我摘下么?我暗怀期待,又怕被碰疼,忍不住闭上眼。
虽苦尤清呐,就像我们的,军训时光,在时光里氤氲成最隽永的莲花模样。
不蔓不枝,今已亭亭如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