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眺
我带上队伍轻悄走进清晨的雨幕。
我们要在上午训练之前拍上一张合影,以此纪念我和这些同学们共度的十五天时光。我让旗手走在最前,我自己走在队伍之侧。阴郁天光下,队伍默默无声地蛇行,只听到脚步声和雨滴的穿林打叶声。
走在阳明桥上,队伍停下了。等候着前排连队完成合影,我轻靠在阳明桥的桥栏上,眺望向了启真湖的南岸。
湖面水平如镜,有雨丝落进弹拨出清浅涟漪,拍碎管院大楼的清晰倒影。天色灰蒙,秋水长天伴上时而振翅的白鹭构成静默画卷上精妙的动图。情人坡的青葱草色入眼欲滴,也轻悄叩动我的心弦。
昨天夜晚我好久没有睡去。作为教官听众,我坐进临水厅的观众席,看着同学们陆续走上台去。他们说,我们要唱抒情的《我爱你,中国》。我也期待着他们的演出。
他们由女声轻声起了。歌声并不响亮,但柔软地钻过我内心的孔隙。
她们说,当她们迷惑的时候,祖国总会带给她们温暖,“就像某个人的手臂,轻轻搂着我的肩膀”。
他们说,他们有过孤独无助,他们也会失去方向,但因为有祖国的存在,他们就重拾了信心。
我也一样啊。我们何尝没有过困苦,它们的一切成为我内心磅礴的眼泪,我能阻止它们离开眼眶,但不能让它们不在内心奔腾。那些疼痛只得自知,而我们是军人,在我们背后,就是祖国。我的希冀因祖国的存在而越发明亮,它的名字时刻赋予我豪情和力量。
他们说,他们深爱着中国,那是他们亲爱的母亲。他们因之流泪因之自豪,他们因之充满了壮志与豪迈。
他们说,有一天这首歌会变老就像老幺树上的枝桠,可他们还会一遍遍地歌唱“它如同我的生命”。
是的,我的生命!也许有一天我再听不到这首歌,但它会在我心中永远回想。我的军营,我的祖国,它们就是我心中最珍贵的宝藏,我一定守护它们,自始至终。
我听见他们的鼓点,他们轮唱的声音渐次响了,由轻至重,由倾诉到歌咏。他们在几分钟的积蓄后,放开了自己的情感,好像他面前清楚地站着祖国,他们一边咏唱,一边争先恐后投入到它的怀抱中去。他们拍起手掌,歌声近乎嘶吼,情感的涌泉喷薄,我好似在其中淹没。
我想!
我也爱着中国啊,它已经成为了我内心绝不可缺失的一环,它就是我身在军营数年,为之孜孜不倦而奋斗的无上激情。
随着他们得到掌声在鼓点中结束,我发觉我已经不能看清他们的脸。
“有些人会慢慢消失,有些情感会渐渐破碎。”
当我昨天走进餐厅的大门,我抬眼瞥见一位不当教官却来到浙大的战友。
他朝我挥手,笑意粲然,于是我疾步上前,去握住他的手。
我们端着餐盘对面坐下,我不说话,而他很直白。
“今天就退伍了,特地来看看你。”
我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在营地相处许久,连睡觉都能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打呼噜,什么时候醒过来。猝然分别,也自是怅然。
我身寄为天地客,料君亦自沉浮人海中,最惜肝胆曾照目曾空,各有孤勇。
我想趁着最后的饭局再和他好好聊聊天,然而如鲠在喉,欲说还休。
饭局终了,我们一同起身。
“此后,虽失莫忘。”
我依然浅眺着启真湖,湖面一片空濛,正是细雨中的景致。可我浅眺着的远不止这些,好似我在翻动着内心的扉页,把情感向启真湖诉说。(一团十一连 黄正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