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兄长
发布时间:2018-09-04,点击次数:159
亲爱的哥哥:
展信佳。
我也不知今晚是怎么了。或许是这夏末最后的雨声,音浪一阵一阵,节拍恰好击中了我间接性的思念。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把我当小孩看,也许你自己并不承认,但你一定有那么一丝丝地瞧不起我。当我跟你抱怨历史课让人昏昏欲睡,而回头就捧着一本明星写真开心到托马斯旋转时,你一定是发出了“孺子不可教”的叹息,我听见了。离开家前,母亲在我耳边念叨着要涂防晒、吃水果、好好刷牙等等鸡零狗碎时,你也一定是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我看见了。
可我最近总觉得,有什么细微的变化正在我身上发生,像是某一颗深埋的种子突然接收到了阳光雨露的感召,蠢蠢欲动着,将破土而出。
请跟母亲说,我不再是那个需要太阳伞保护的小孩了。虽然第一次直面烈日照射的那个下午,我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阳光毫不留情地直射下来,似无数细小的箭镞,在我裸露的皮肤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但我没有倒下。
请跟父亲说,我不会再指着《亮剑》里的角色,幼稚而固执地想得到一个关于“他是好人还是坏人”的定性——我忽然理解了李云龙与楚云飞亦敌亦友的关系。正如训练场上的士兵们,在相互之间的竞争中磨炼、进步。彼时的“敌”因着互帮互助下的各自提升而达成了和解,最终成为同甘共苦的战友。
哥,我还想对你说,一年前你的那滴泪,我懂了。
一年前你热血澎湃地拉着我去看《建军大业》,我也乐得在大屏幕前细品小鲜肉们的高颜值。你如数家珍地给已经许久没学历史的我讲述那个风起云涌、英杰辈出的年代,我激动地为自己的爱豆们尖叫。
当时我还不明白,横尸遍野的战场上,周恩来肃穆缄默的那一刻,一向不正经的你为何哭了。你对着那个孑然的身影,在昏暗的影院里留下了男儿不轻弹的一滴泪,我看到了。
我已许久不知为一个人物流泪的感觉,可现在我发现,原来是因为我不曾体味过历史的厚度。那天在体育馆,我耳边回荡着罗援将军所讲述的他眼中的周恩来。久久凝视这位千古伟人的遗体,我找到了和你相同的情感。一直以来,我都用表面的大大咧咧和吊儿郎当来掩饰自己的敏感内心,但这次我选择了卸甲投降。你在影院留下的那滴泪,迷路了那么久,终于来到一年后我的眼眶里。我微抬起头欲将其憋回心底,像以往的许多次,每一次。但它在我眼睛里兜兜转转,最终还是逃离了我精心设置的情感牢笼,逼着我承认它的存在。
抱歉,是我那时太无知。
其实承认这些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一如将军所言,这些情怀本就根植在我们中国青年的血脉里。
最后,请转告父亲,我已决心加入中国共产党。你或许想象不到,今晚孙棋老师的一席话是怎样的让我醍醐灌顶,而我又是怎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早已站在人生的巨大十字路口,该为自己今后的行为负责——毕竟以前的我也不曾想过。你一直跟我感慨:我们历史书上划起来的短短几句话也许就是这位英雄的一生。而今天孙老师告诉我们: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读着曾志遗嘱《生命熄灭的交代》,被记载于历史的冰冷文字第一次在我心里有了温度。我看到这位女英雄的一生如水般自我眼前流过,但我抓不住她。怅惘之时,我更意识到自己担负着继承革命精神的重大任务。“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说的不只是1935年,更是我们所处的当下。“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负重前行。”而我甘愿成为那个负重者。
不觉间夜色已深,军训的第七个夜晚,此刻我身边唯有一盏孤灯、一副纸笔相伴。我写下这封未竟的家书,突然意识到收件人或许并不是你。这份家书永远不会结束,也永远不会被寄出,因为我的成长永远不会停止。而你只需在将来的某一个拐角,不用任何言语,就能看见我,一个更好了的我——原来,这不过是一封写给自己的无效信,投寄和收件都由我一人完成。
既然如此,那么,晚安。
勿念。
你的妹妹林诗卉
2018年9月3日
(一团十二连 林诗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