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

发布时间:2017-09-07点击次数:325
 泥泞
 
一双破旧的胶鞋,两条灌了铅的双腿。沉沉暮色里,扎根矗立在地上的是一个单
薄的身影,呼啸的风像锋利的嘶吼的刀刃割在稚嫩的脸庞上。他定如风雨中沉默
的挺拔的青松,屹立不倒。
 
他是这军区的一个平凡的哨兵,在一个习以为常的日子里,重复着他习以为常的
生活。
 
夜里刚下了雨。这山林里的路,泥泞而崎岖。雨水夹杂着汗,流进脖子里,滴到
泥土上。他太熟悉这里的泥泞了,像熟悉他身上的每一寸骨头。这个地方,潮湿,
多雨,日出的时候他和战友们在泥泞的山路上摸爬滚打,晚霞里他和战友们踩着
泥泞的山路站好每一班普普通通的岗哨。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滴着。顺着裤管落进泥土里,被大地沉默地吞咽下去。夜里很
黑,没有灯光。暮色里他的眼眸明亮而坚毅。他们的眼神点亮了这孤独的山林。
 
 
他想到了他的家乡。家门口的小路,在没有修成以前,也是这样泥泞不堪。乡亲
们踏着这样的泥泞的路,上学、劳作、回来与离开。
 
他也曾是母亲的孩子,而他现在,是这座山的孩子。
 
他背上行囊离乡的那一天,年迈的母亲出乎意料地没有哭。“我儿要用脚为我们
国家踏一条平整的路出来。”老人家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他回忆着母亲的粗糙的
手的脉络,和母亲的话,和家乡。 
 
他的思绪回到现在,回到此时此刻,回到此刻他正守卫的脚下的土地。他想到,
是不是在千里以外的家乡,也有像他一样的年轻的将士,守卫着他家乡的泥泞的
土地。他头一次如此切实地感受到,祖国各个角落此时此刻站岗的将士,连成呼
吸着跳动着的祖国的血脉。
 
他不知道迟子建是谁,也不知道她曾写过的,送给他,以及和他一样的千千万
万个他的话语:
 
“泥泞诞生了跋涉者,它给忍辱负重者以光明和力量,给苦难者以和平和勇
气。一个伟大的民族需要泥泞,它会使人的脊梁永远不弯,使人在艰难的跋涉
中懂得土地的可爱、博大和不可丧失。”
 
他未曾读过,因为他们已然是这图景中的一部分。他们是踏在这泥泞的征程上
的最前排的人,是跋涉者,是守护这山林的人。是这个国家的铁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