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所故事
哨所故事
部队放春节假期的时候，我回了一趟老家。回家后发现自己的一个木柜坏了，就抱着它去了老街的一家木器店。
我进去的时候没有看到平常的那个木匠，倒是见到了一位老汉坐在柜台后看电视，只露出一个秃的脑袋。他听到了我的脚步声，赶忙站起来。这时我才发现他的缺了一条胳膊，另一只手断了三根指头。他问我是不是来修木器的，我说是，他说儿子出去奔喜丧，不在，但他可以帮我看看。他领我到一个昏暗房间，，让我把柜子搬过来，我用两只手抱给他,他用一只手接了过去，眼睛瞅瞅，转身用臂弯夹一把锤子，稳稳地把木隼接上。我环顾房间，看见墙壁上挂着一张泛黄的毛主席肖像和一把木质的毛瑟步枪，至少有四十几年的历史了。那个老头是一个老兵吗？那断臂是战场留下的伤痕吗？我问他。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是。
我向他敬了一个礼。
他对我笑笑，坐下来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他原来是大学生，大二时响应主席号召到了新疆做了知青兵。他戴着大红花，坐了五天的火车和火车两天的卡车到了塔城地区。分配的干部见他是个大学生，就把他分配到远离边疆的喀尔巴阡十四号哨所。
大漠多风沙，扑在脸上生疼。他常常站在岗哨前眺望四方，却分不清故乡的方向。后来他明白了边疆就是战士的故乡。
当时中苏关系严重恶化，这个哨所虽然远离边境，但是也处于战区。1969年9月27号夜晚，一只十余人的苏军小分队潜入了我国国境，摸到了喀尔巴阡十四号哨所。经过了一天的劳累，知青们都睡着了，浑然不觉危险的来临。苏军的迫击炮首先向民兵们所在的碉堡开火，炮弹呼啸而来，炸塌了碉堡的半边战士被压在了废墟下。他端起一把老旧的步枪，向冲进来的敌人开火。一个苏联士兵向他还击，砰砰两枪，第一枪打断了他的步枪，第二枪打断了他的胳膊肘。他一下子倒下，昏了过去。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压在了废墟下，伤口上爬满了蛆虫。他在废墟下被压了两天一夜，直到支援的部队赶来，把他从废墟下救起。他呆滞地环顾四周，两个哨所全部被夷为平地。他的右手已经腐烂，可是增援的部队没有处理的工具。他咬着牙，让人给他的肩膀连开四枪，然后士兵们含着泪摘下了他千疮百孔的右臂。一枚枚子弹被拆开，火药被倒出来，涂在他的伤口上以消毒。
经过清点，知青除了他一个，全部牺牲，他们都倒在了两个碉堡之间的路上，而且，没有一个是背对着前方倒下。他们拿着的是简陋的武器，最先进的也只不过是一把冲锋枪，有的甚至是赤手空拳。他们冲锋的对象，是武装到牙齿的苏联边防军。
后来他被送到了内地的医院，他被认定是一级伤残，被送到了干休所。
后来，部队把他那把枪修好，寄送给了他
后来他回到了城里，开了一家木匠店。
后来他退休了，他的儿子接了他的班。
后来我隐约听说所有负伤的老人，都没有靠补助金生活。
后来，我特地去了新疆塔城一趟，去寻找那个哨所。那个哨所的废墟上已经建起了一栋三层营房，两个年轻的哨兵在门口站岗，他们的神气年轻而坚忍。刹那间，我仿佛看到看到祖国的万里边疆，正矗立着一栋栋坚固而朴实的哨所，正站立着一位位年轻而坚忍的哨兵。
作者：姚志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