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缘
七月十四日拉练归来,甚觉困顿,便思得一场黄粱,一孔之室,席意凉凉,一时间疲意散去,恍然间得周公相邀,就此堕入梦间。
梦渐深,忽闻谁声苍苍,唤道,“何来黄毛小儿,于此就地而眠,竟不觉体统尚失?“余警觉,恐堕入歹人境地,梦中惊醒,也未曾顿悟身处浩渺,有何不妥。余见一虬冉老翁,鹤发童颜,手拄桃木杖,神色愠怒,似遇不周之处,怒目视吾,有责我冒犯之意。余端详其貌,不禁骇然,凛然正色道,“不知何处招惹了长者,竟得您此番境地。” 那老者一哼,竟是不屑,”此乃我仙家赏乐处,尔等黄毛凡人,竟不知得了什么道偶入此地,酣眠如此,叨扰了一番雅兴。“
余觉甚有趣,上前作揖道,“晚辈愚钝,行军拉练归来,疲累甚极,路过此等胜地,不觉心驰神往,又加之身竭力枯,耐不得凡躯困顿,叨扰仙家清净,感忧惧,表所歉,只盼着仙家大人不计小人之过。“
那老者不知因了何故,面色之不屑更深几分,“尔等小儿,谈何行军拉练?一身只余皮而无骨,眉目显倦怠而失神,似成人形而实则失脊,如此家国之未来,贪图享乐玩闹,年纪尚轻而溺于纸醉金迷,华灯锦罗,怎堪得行军拉练途中诸多苦累烦忧,信口雌黄,张口成谎,哼,怕不得是耐不得筋骨之劳,偷溜至此,以避劳形。”
余闻毕其言,难掩胸中之郁结,欲与之一辩高下,话至口唇之边,又觉不妥,微敛面上笑意,肃然道,”老翁方才一席话怕是失了仙家之风骨,晚辈认为不妥之处有二,一为妄论家国未来二为妄论少年气节。今晨吾与同窗之好友,四时而起,虽有怨声,也不过尔尔,未有逃军之嫌,以所逃为耻,再者,纵吾等行之不过七公里有余,亦显少年气节,行过之处,撒欢歌,留笑语,哪里来的神色倦怠之说?余既认体肤之苦,又不觉心神之乏,不改其乐,不怒其忧,何堪与蛇鼠小人一溜相并论,此等莫须有之罪,恕吾不能认之。”
那老者思忖半晌,略有迟疑,“方才那番算吾姑妄言之,但吾略有耳闻,自尔等入训以来,怨声不绝,唉声不尽,以吾之见,区区小事,怕是当不得这口舌之言?也恕吾不得其理,觉尔怕是收不了这筋骨之劳,烈日之曝,寻一方清静之地。吾倒是好奇,汝可曾怨过半分。”
余眉微蹙,“晚辈不敢打诳语,自是怨这事苦余等体肤,亦责官方何故为难吾等至此境地。吾等觉者所谓”军训“不得其意,实属无聊,缘何较真至此?”
那人笑看吾不语,吾便又道,”余等确怨这所谓之训失其真,然细思却又悟道其中一二之理,军则体悟为军之风,训则习其纲理,军中纪纲,磨戾气而非敛锋芒,固气节而灭骄馁,再看吾等少年人,自有诟病之处,也贪图享乐,不堪日曝雨淋,不忍行路之苦,然吾等虽怨之亦念之,甚者懂恩之,彰当代少年之气节,正当代少年惰惫之名,吾等虽长于温室却非成于此,家国少年,天下风骨,还望仙家莫急于下次定论,日后之事,怎可凭一时之词定夺?”
老者手抚长髯,哈哈笑道,“善。那吾便看这家国未来与少年是何等模样。”言罢,竟匿于云烟,不知所踪。
而余觉凉意阵阵,恍然已于四方之室,被褥袭地,友人皆鼾声正起。
余忖之神奇,又思这老者模样,忆不得毫分。世人言当代少年人为“草莓”,这草莓之果,表象光鲜,内则疲软不堪坷历,禁不得挫,扛不得压,刻板印象如斯,吾等便就叫这盛世看飒爽英姿,万丈豪情。
才作了豪壮之言,又觉饥肠辘辘,还是先填了这五脏庙罢。
(蒋祎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