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十一连】指尖蝴蝶
一场声势浩大的合唱比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台下的人海。
刚洗过的双手攥成了拳头,表演尚未开始,他的手心便已捏了几滴汗珠。
[接下来,让他们为我们带来这支校歌——]
他咬了咬牙,随着合唱团,轻轻地捏着步子走到了钢琴前。他不敢转头,双眼紧紧地锁着舞台正中央的指挥。
指挥扬起了左手,他转着身体的齿轮,把僵直的双手放到了琴键上。
[咪咪咪嗦——]
他开始程序化的敲击起来,就像训练时的那样。
他感觉合唱团整齐的声音仿佛在为他鼓劲,他踩着鼓点,双手在琴键上飞舞,就像……一只蝴蝶。
[嗟尔髦士,尚其有闻——]
随着合唱团的歌声落下,他的手指抹着琴键,脚轻轻地敲着地面,努力保持着节奏。这是歌曲唯一的间奏,是属于他的个人时间。
突然,在这个几天里练了无数次的地方,在无比熟悉的旋律中,在那印入记忆里的琴谱里,面对着琴键,他犹豫了一下,毫无征兆地。
他反应了过来,双手猛地一顿,然而,一声轻微地“咔嗒”向他道出了一个只有他自己能知道的事实——他的右手,在这最关键的时候,拉伤了。
然而这件事在这几天已经发生了多次。在承受军训带来的疲惫之外,他所有的时间都要献给钢琴,献给这次演出。他的双手已经奏响了无数次校歌,却也在过多的练习中变得酸痛不已。
他想到,在上场之前,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自己一定要忍住,才能近乎完美的弹到现在。然而,这一下犹豫,给他带来的痛苦,让他难以再忽略自己刺痛的手指。
间奏结束了,歌声又一次在聚光灯笼罩的舞台上响了起来。
可是他却再难以跟上合唱的节奏了,来自指节的刺痛使他的额头上渗满了细密的汗珠,双手也不住的颤抖着。他能够感受到,从自己那一下犹豫开始,自己已经弹错了好几个音,旋律更是仅能勉强跟上,仿佛随时琴音就会断掉一般。
但是,他紧锁的目光中闪过了台上那一抹绿色,那是只有军装才有的,一抹浓浓的军绿色。
他想起自己身上也正穿着这身衣服,想起台下的观众也正穿着这身衣服,想起后台默默看着自己的教官们,也一样正穿着这身衣服。
这抹绿是属于军人的颜色,这身衣是属于军人的衣服,而这舞台,则是属于军人的舞台。
军人会因为这一丝痛苦就轻言放弃吗?
他似乎理解了,抬起了因为忍受疼痛而低下的头。他的目光里再没有自己,只有台上指挥飞动的左手。
这点疼痛都忍受不了,如何自称军人?如何有资格穿上这身军装?
他仿佛遗忘了手指上传来的一阵阵刺痛感,只剩下挺直的腰板,坚定的眼神,和手中黑白的琴音。
他感觉合唱团整齐的声音仿佛在为他鼓劲,他踩着鼓点,双手在琴键上飞舞,就像……一只蝴蝶。
一只属于军人的指尖蝴蝶。
(一团十一连 江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