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十三连】后方也有朝阳
我是一个逃兵。
至少在三天之前,我还是这么想的。
都说轻伤不下火线,厚重迷彩服包裹下中暑头晕的战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不断有新的战友的名字出现在手脚磨出血泡的名单里,旗手握紧了旗杆却终于忍不住在飘扬的连旗旁咳嗽起来,更有甚者走路一瘸一拐,然而请假的人数却依旧定格在只手可数的记录上。
即使是有些残酷的方阵筛选拉开大幕,暂时被安排不在方阵里展现英姿的战友也依旧紧跟在方阵末尾不懈地踢着正步。十几个和我一般大的汉子施展起警棍操,一招一式呼呼生风。
而我呢?我站在哪里?
尘埃似乎已经落定,指导员开门见山,告诉我方阵暂时不需要我参加,顺便光明正大地替连部“挖墙角”。也许不能接受的不是由于我破坏了整体性而不得不退出分列式的结果——我知道自己确实迷你的个头决定了在其他战友昂首阔步时我只能紧赶慢赶,就算是这样依旧成为了不协和音。
在这之前,我军训履历上只有薄薄的那么几页涂抹了一些字迹,很空旷,也很空白。在那个谁都能挤进方队的高中时代,最后一天的阅兵几乎就是军训的全部意义所在。
一排一排整齐划一的军队方阵裹挟着齐步走的轻脚步声而来,一声令下,几秒后整个会场都被铺天盖地的正步蹬地声填满,像是一个巨人自顾自走着正步。队尾那一排里有个显得渺小一些的身影,手臂因用上十分力气而绷紧,两条腿随着队伍节奏交替笔直踢出……再美好一点还会有一柄钢枪稳稳抱在怀里,想象的翅膀肆意飞着,前面那么多天的汗水就是为了此刻,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这应该不可能发生了。
病态的汗流浃背使我的大脑有些空荡。这样想着,我并没有什么用。直到卫生员递过来藿香正气水,一口一口灌下去,我还是想着,我似乎没有用。前一天的疯狂练习正步导致了腿抬不起的悲剧,我跟在队伍后面,机械地行进停止,不停想着我练这个并没有什么用。
实在抬不起腿了,我对自己说,然后借不舒服一屁股坐在了路边,感到无尽的彷徨和不知何处去的空虚。那一天连部没有安排工作,无所事事,想找事情做却又不想直起身来。
暮色沉沉,夜已经深成浓黑。我站在暖黄的路灯光里,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个逃兵。
周围被敲打键盘的轻微声响充斥,我撑着疲倦的眼直勾勾盯着上下一白的文档,屏幕小角落里的数字不停变化,面前的白纸却没有丝毫动静。我可以找出十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说服自己或者别人,待在连部工作并不是逃训练,其他战友忙碌的鼠标和在键盘上下翻飞的手指却给予了致命一击。
要知道,作为一年都没有好好阅读和日常写作的学生,我的效率实在太低了。
努力尝试着字斟句酌,却发现搜尽枯肠也检索不到能够直击感受的词句,翻着丹青学园网上的优秀通讯稿又忍不住汗颜,那些正中靶心的词语,美丽富含韵味的句子,自愧不如。
但是还是得写。连队稿件选中数开始呈现下坡路的颓势,独个臭皮匠也得战诸葛亮,没有金刚钻也要揽瓷器活。灵感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心声,开始降下祥瑞,至少我在面对空白文档的时候再没有那么无措,也有产出了。
夜很静,背后的枕头倚靠久了也没那么舒服,上眼皮和下眼皮已经争吵扭打了好一会儿。稿纸上有半面字迹,不是很潇洒,我告诉自己,把这句写完再去睡吧,结果待到真的放下了笔,已经是强弩之末。
眼瞅着还有两个小时,忙着享受午休的寝室只有风扇呼呼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安顿好写稿小帮手电脑,轻手轻脚打字,总算赶在交稿时间之前发了过去,满足地定了闹钟头一歪躺倒。
依旧是别人写出两篇的时间我只能写出一篇,依旧是把大脑彻底地检索一遍才能得到点什么下笔的突破口,可我却比以往安心,也不再认为自己是个逃兵。
毕竟后方也有朝阳,还记得一句话这么说:“你看到阴影,是因为光就在身后。”(一团十三连 骆楚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