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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九连】红叶
一
那天从连部下楼，看到丹青学院的草坪上有一棵特别的树。
最开始吸引我的是她的美，她的叶子不甚繁茂，主干婀娜的弧线，让她在我眼里成为一副江南女子的风貌。最奇特的是，草坪上以她为中心散落的红色叶子，在夏末的绿草上渐次铺开，如同收腿又绽放的舞裙，荡漾着波纹，自然又慵懒。
移步换景，走到她的正面才知道，这是一颗受伤的树。她只有主干的一侧有树支，另一侧完全光秃，六七个白色的圆形截面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里。只有最顶层的小小树冠还算完整。
再看她绿色叶子里摇晃的深红，越看越凄凉。
我久久凝视着她，觉得她也在看着我。冥冥中似乎有一种伤感无奈的眼神，用她随风晃动的红叶，用她那些干枯了的枝干，向我诉说她的痛苦。
我猛然想起好像很久没给家里打过电话了。
二
离家的前几天，我妈和我说：“你走了我就天天坐家里哭，嚎啕大哭！看你给不给我打电话……”
我妈妈是一个很可爱的人。她看起来很年轻，高兴或者委屈的时候会向我撒娇卖萌，比如她威胁我每天给她打一个电话的时候，用一种无辜可怜的样子，眼巴巴的看着我，手里整整齐齐叠着我的裤子。
那是一条冬天的绒裤，那时候我已经决定十一不回家了。
我家在北方，朔雪封城的北方。
三
那天我特别傻的盯着那棵受伤的树看了很久，导致我去食堂的时间晚了，饭菜都没有了。于是又回丹青的超市买了早上吃的面包。
有时候没有什么灵感，效率很低，写不出什么好东西，就只能在连部憋着。在这种情况下好文章都是憋出来的，随便买几个面包凑合一下早饭，在十点前还能赶出来一篇。中午也不回寝室，早早的回连部整理稿子。催一下视频的进度，读一下漫画的配文，看一下照片的质量，查一下稿子的细节。过了两点在电脑上趴半个小时，起来写稿子。
至于晚上，像我这种能力低下，不能随随便便拽出华丽辞藻的，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沉下心来，慢慢找到真实的感情，再导流到word里。
于是我早忘记了要给哭泣的妈妈打个电话。
四
我受不了那棵树的注视，终于在一个中午的连部门口走廊上，给我妈打了电话。正打着电话呢指导员就回来了，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很尴尬。但指导员笑笑，没有说什么就进屋了。
妈妈电话接的特别快。
她的声音清楚冷静，问我很多报道之后乱七八糟的细节，然后说看到了我的文章。
我非常惊讶：“你怎么能看到我的文章？我从来没有把稿子发到网上去啊？”
“我也不知道啊，就是乱找网页找到的。你那篇文章是不是叫《血性》啊？写的特别特别好，你爸爸说看了很有力量……”
我站在楼梯口，差点没把眼泪掉到楼下去。
我不能想象在我焦头烂额写稿子，或者奔跑在食堂连部和宿舍之间的时候，我爸妈是怎样没头苍蝇一样在网上乱转，不敢给我打电话，就怀着“万一有我家孩子的消息呢？”这样酸楚的心情，在浙大各种各样的网页上一站站看过去，点开每一页上所有的链接，在不知道我是哪个团部做什么工作的情况下，终于在一篇文章的末尾，惊喜地发现了我的名字。
找到我名字的时候，妈妈你有没有哭？
如果那树有感情，看到我握着电话含着泪水凝视她，她是会嘲笑我，安慰我，还是谴责我？（一团九连 宁紫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