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六连】我于竹影中看见
一丛绿竹,静止在粘滞的热风中,苍青的竹身在白热刺眼的天空中留下青黑的剪影。细密的叶脉一如军人的脊梁般顺畅。叶边缘锐利明晰,似乎能在黏湿的空气中切出一滴温热湿咸的汗,黏黏地挂在叶尖。
双腿已经开始颤抖,绿竹的身影变得摇晃模糊。我们就在这绿竹前,一遍又一遍地训练着方阵中正步地走法。
训练正步是个费时费力的过程,每一步全身的肌肉都要绷紧,手臂定住,腿抬高的一瞬,脚掌紧紧地抓住地面,像一只精疲力竭的蛇奋力钻进烈日下滚烫的沙漠,遍布鳞片的躯体与锐利的砾石发生生硬的摩擦,将大地的热量化为阵阵灼烧。声声口号间,我们精力高度集中地抬脚,挥臂……恨不得将双腿双手换为两根钢棍,才能做出笔挺完美的动作,双目要上扬望天,余光却仍标齐着前后左右,教官立定的口号终于落下,即刻放松后,强烈如鼓的心跳才提醒着你刚刚的紧张。。
抬腿,定脚,肌肉颤抖酸痛时,目光又落回到那丛绿竹上。铁青光滑的竹身节节挺拔,竹间渲染着浓浓淡淡的苍青,点缀着点点鹅黄。但挺拔间也不尽是生命的光鲜,青叶间夹杂焦土般的枯枝败叶,竹身下亦有一层层苍白的落叶。望着那苍青,我疲倦的双眼渐渐睁不开,颤抖的双腿也慢慢无力起来。为何不放松一些?烈日下双颊已经发烫,额头上也渗出一层热汗,放松一点,也许就能轻松地混过十余日的军训,放松一点,或许就能避免肌肉的酸痛……
短暂的调整后,我又不得不再次直面这绿竹。思绪在沉重的呼吸间飞扬,老家窗外那陪伴我走过高中日日夜夜的竹林现于脑海,静静刷题时的簌簌叶声,咕咕鸽鸣在耳畔萦绕。在万里之外的家乡,父母在干什么呢?没有我的日子他们习惯吗?高中的恩师是否已经在迎接精神饱满的新生?如果他们看到我现在这般倦怠的模样,会不会伤心呢?想起与父母临别之日,我曾爽朗大笑,承诺将在浙里扬帆远航。想起与老师告别之时,他嘱咐我不念过往,不畏将来……如果他们看到我现在这般倦怠的模样,会不会黯然伤心呢?干涸的心底涌起一阵暖潮,飘忽的眼神渐渐坚定,目光重回绿竹,这绿竹不再是家乡的绿竹,而我也不应再是曾经那个稚嫩的我,军人的姿态,崭新的生活正在前方等候……
种种杂念悄然而至,又无声地被绿竹拂去,拂去。冥想间,我恍然大悟,人是复杂情绪的综合体,我们不能确保每一分每一秒脑海中都是正能量,却可以尽力权衡善与恶,劳与逸,做出正确的选择。教官说“不走好平时的每一步,阅兵的时候怎能经得起考验呢?”军训之理,军训之磨练,大约也在乎此吧。
九月,骄阳似火,蝉鸣依旧,那丛丛挺拔的绿竹,从我脑海中拂去丝丝杂念,为这军旅生活中留下一道美丽的风景。(一团六连 王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