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十四连】逃
这是我,身藏群众恐惧症的“幼蚕”。总是层层禁锢,画地为牢。
“大学的机会要自己争取。”指导员说。然而我却眼睁睁看着身外的丝愈裹愈紧,那是我渴望挣脱的牢笼。“你做不到的。”它在向我宣告,居高临下的姿态。渐低垂的眉眼是失望的恨意,糟糕的不成器。
自我介绍。倏尔,心脏搏动异常,叩压胸腔,像窒息,会不会是不少肺泡牺牲付命?一旁的同学回到位子时,我感受到瞳孔的放大,心理学上称之为恐慌的表现。常日安稳的水泥地却软趴趴,脚踝处有飞石横亘在鞋袜之间,硌得生疼。每一脚都好似陷入沼泽,被死死拽住,沉重得可怕。我能否不承认是畏惧向前?
停止,转身,立定后,他们的眼与耳“不留情面”得指向我。一直如此,我害怕听众炽烈的视线,虽然充满不可否认的热情,但我有对被监视的恐惧感。趾骨触及之处都似针毡,疼得无以复加。脸庞染上血红,所用千年墨,加之日光热敷,效果剧增。我找不到关于之后的记忆,是草草了事亦可追问到底。残存下来更多的是对破茧的欲望。
军帽劫了额头。在暴晒下,大把汗珠似乎无路可寻,沿着发丝滴滴坠落,似瀑布。有汗顺了肩胛骨滑入凹陷的脊柱,爬过段段骨节,侵蚀着痛觉神经,极其酥痒。它的速度时快时慢,微麻的若有似无带来更为强大的难耐之感。脸上也是。我狰狞了表情,终于抖落颧骨上停滞的液体。想动又忌惮教官尖锐的目光,想喊却无力且带颤音。“才不要!”
“报告,擦汗!”排副清澈却疲劳的音色撩拨了我逃避的心思。
“报告。”
“报告。”
“报告。”
报告是他们的,我只有像被蚂蚁啃食的痒。试图张嘴,但发不出声音。一如此刻的“报告”,任何话在嘴里盘旋久了,就会怕说出来显得残忍。而我是对自己残忍。
“报告!”是谁在喊?掷地有声,漾在后脑勺飞不走。她闭着眼睛,抖动着双臂。这是我!不,不是我,是逃开的我,是蜕变后找到血性的自己,终于烧掉捆绑着的绳索,丢下牢笼,这十八年的枷锁!
逃!
暮色合拢,该时间合唱了。站在队伍里,我却像自由的。大声吼着,合唱本不需要太多音准,饱含感情全力发泄即可。我不要停下来,要与时间齐头并进,远远甩下那副羞涩稚嫩的防备。我逃的是懦弱,追的是梦想,铮铮军魂。
行进往宿舍的路上,有风在吹叶子。石板路湿嗒嗒,星眸闪烁。有人拍了我的肩,她笑着,像丁香。
“你好,我叫周琳舒。”
(一团十四连 周琳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