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四连】 像一声迟来的早安
军队是一杆枪械,它结构高度精密,零件之间环环相扣,只要扣动命令的扳机,烈焰出膛,就直击入敌方的咽喉。这杆枪以它自有的姿态更新与生长。而军人则是许多细胞,他们每天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更新轮替,任凭枪的机理运作调遣。他们的名字是忠诚,个体却往往不为人知。
“训练啊,要娱乐化,生活化”,他这样说。
“我给你们唱首那个,《爱如潮水》吧”,他突然在沉默行进的队列中抬头。
“我说的话,笑的人就是听懂啦”,他说着自己也笑起来,牙齿洁白,皮肤黝黑,眼神明朗。
“他”是我们的教官,他和一杆枪的零部件,好像有些不一样。他会盘着腿和我们坐在一起,说他入伍十年的人生感悟,偶尔也说点兄弟间的龃龉和人生沧桑;他会问我们他的嗓子适合唱什么歌,比起军歌嘹亮,他更喜欢老情歌的清越悠扬;他好像太温柔了些,总是说坐下吧,你们都还是小孩子,多休息点才好呀。
他不是军队的一枚零件,而是一个思想和血肉的组成的人。那些理所当然的:军人的必修课,社会的规则,人生的蓝图,他都有自己的一份答案。他是会质疑的,而这丝毫不削减那份铁血。他示范正步的身影,背后仍好像高高飘起一面飞舞的红旗,为之他可以坚定从容,直到成为红旗上的一角。我想所谓忠诚在他心中,并不是令行禁止的低头服从,而是深思熟虑之后,昂首挺胸,骄傲的信仰。
这时我会猛然想起,教官不仅是我们的教官,更是共和国的一位军人,他向国家承诺了他的生命。在如今的和平的岁月里,我毫不怀疑,他会最终离开军营,用那些智慧与才华,给自己的人生开启新的篇章;但在战争年代,我们所牺牲的那些青年,也如同他一样,拥有灵魂、梦想和心爱的姑娘。
如果战争能教会我们什么——那么就如钱穆先生所说“我们应怀有温情和敬意”,我想这不仅是对历史,更是对历史中人,为他们所曾必须经历的杀戮和战火。他们也是儿子、朋友和爱人,却不得不成为了交换胜利或失败的一个数字。换来今天,青年学生们能不必再颠沛,而是在大学的第一个夏天,能和真正的军人坐在一起,唱一支歌;换来止戈而能威慑四海的中国。(一团四连 孙未晞格)